一九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北方已进入了严冬季节,辽北大地银妆素裹,凛冽的寒风夹着轻雪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辽北开原县威远公社南城子大队小北沟,也和往常一样,山沟里的炊烟袅袅,像覆盖在农庄上的一层轻纱,随风打着旋旋不肯散去。
一伙送兵的亲友打破了山村清晨的寂静,在这群送兵的人群中有一位82岁的老太太,也踮起脚尖朝着就要奔赴军营的两个孙子举起她送行的老手,这一举,感动了所有送兵的亲人,都在抬手擦拭眼角的泪花,此时,老人家已潸然泪下涕泪交加。
▲我的入伍通知书
老人家深知这是和两个孙儿作最后的告别,可年少的我们怎么能理解此时此刻奶奶的心情,(三年回来探亲时,奶奶坟头上的草已一人高了。)当时我和哥哥徐贞回身向送行的亲人鞠了一躬,转身上车走进新兵的队伍里去了远方,后来才知道这个远方叫……“襄渝线”。
哥哥:徐贞,弟弟:徐湖,徐贞是我叔伯哥哥,我们俩个是一个爷爷奶奶的孙子。七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我们响应毛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和“三线建设要抓紧”的伟大号召,我们兄弟俩同时参加了铁道兵,走进了襄渝线。
我们哥俩和其他战友一样,怀着一颗保卫祖国建设祖国的心情,踏上了南下的列车,闷罐里坐了七天七夜,在第七天的早晨,天还没亮,列车到达了终点站———四川达县(现在达州市)。军号一响队伍集合完毕,灯光下透着雾一样的细雨蒙蒙,一会身上落了一层细细的水珠。
只见黄乎乎一片的新兵队伍中稍有些骚动,带兵的陈营长喊话“大家不要说话,我们马上就上车了,各连按车号组织上车。”我们威远公社的坐了两台车,我和哥哥又分到了一台车上。
车队出发了,几十台拉新兵的车队沿着山路一路攀爬,一个多小时车已爬上了半山腰,我们第一次领略到了山路十八弯的感觉,随着车身左右摇摆和马达轰鸣声加大,尾气大量排出冒着蓝色的烟,连摇再呛,基本上都晕车了。
▲哥哥徐贞(左)、作者徐湖(右)
就在大家有些挺不住时,车队停了下来,当时我还以为是让大家休息一下透透气!谁知道不让下车,前面嘈杂的声音很大,但是我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因为都是四川话。过了一会,就听有救护车拉着警笛的声音,来了好几辆,有军队救护车,也有地方救护车,这时候我的感觉告诉我“出事了”。
后来才知道在我们前面的车翻车了,车上是老城镇的战友(和我在一起照片的那世义就在翻车的车上),车当时为了躲让老百姓的一辆牛车,由于山路弯道再加上小雨路滑,车滑下山坡,将车上的人都甩了出来,车却滚下山去,没有死亡,只是轻伤,医院。
我们到达开江回龙区长青中学(新兵连)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
老班长们在院子里列队欢迎我们,长青中学的大门口挂着巨大的横幅标语“热烈欢迎新战友!”,在一片锣鼓声和欢呼声中我们走下气车,全连列队站好,连长宣布新兵34连的编制及部队的番号,即五七五八部队新兵34连。
我们和新兵33连都在长青中学院内住,我们34连住在院里的大礼堂里和教室里,33连住在宿舍里。连长宣布完,我们就在班长的带领下找到自己的位子把铺整理好,大礼堂里睡了四个排,大通铺有五十米长,中间有两个通道。
我们八班的班长是甘肃兵,汽修连的麻克忠老班长,瘦瘦的一口甘肃口音,鼻子像不通气似的,人很好。我当他的副班长。第二天,给大家放一天假,让大家洗衣服写家书,我和哥哥徐贞铺挨铺,他是六班,我是八班,对头铺。
我和哥哥还有几个老乡端着衣服来到河边,清清的河水在鹅卵石的河床上静静地流淌着,河的两岸翠竹成片,蚕豆花,油菜花都刚刚吐蕊待放,河的上游有洗菜的也有刷马桶的,各不相干。我和哥哥蹲在鹅卵石上,用鹅卵石当搓衣板,一会就洗完了衣服。
回到营房晾好衣服后,我就和哥哥一起拿着马扎子带上笔和纸去找地方写家信,我和哥哥来到学校后面的果园里,找个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们哥俩都是头一次离开家这么久,而且又走这么远的地方,来到这祖国的大西南,生活习惯和气候都和老家不一样,口音就更听不懂了。
刚听四川话就像听外语似的,一股思念家乡亲人的感觉油然而生。当我们哥俩的目光碰到一起时,仿佛都看透了对方的心思,也读懂了对方眼神的真情流露……
“想家了?”哥哥低声的问了一句,不问还好,这一问,含着的眼泪这时眼皮怎么也夹不住了流了下来,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四个眼珠子都湿了。
我说“哥,你看这桔子树上的桔子多好啊!这四川多好啊,山青水秀的,在咱老家已是冰天雪地,白雪皑皑,这里仍然是鸟语花香,绿树郁郁怱怱,你看那桔子长的多好看啊,我们也要努力干好工作,完成训练的科目,把这些都写进了信里,让亲人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家乡亲人们的嘱托,完成三个月的军训科目”。
第一个元旦在部队过的挺开心,分水果,分糖果,休息一天,三个月的新兵连训练开始了。首先是队列训练,天天走队列,白天累了晚上睡觉香,就怕夜间站岗和紧急集合。站岗害怕,夜间岗哨主要看好水井怕有人投毒,连长上课时讲,四川是和平解放的,国民党的特务潜伏很多,还有土匪。
每当想到这些心里总是有些紧张,四川老百姓晚上走夜路爱打上松油火把照路。四川的山很高,老百姓从山路下来打着松油火把,我们在营房里看就像从天上飞来一样,因为天黑看不到山只能看见火把在天上晃来晃去,有时就跟鬼火似的左右摇摆上下跳串着,真的很害怕。
有时赶上我夜岗哥哥就出来陪我聊一会,不知不觉的就换岗了。站岗回来有时很长时间睡不着觉,眼睛望着礼堂上的透明瓦照进来的月亮和星星,礼堂睡上人,六趟大通铺,礼堂四处露风,房盖透亮,否则这屋里的味会让人窒息的。
下岗回来一进礼堂就听到这里发出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打呼噜的短音长调像吹号;有咬牙的磨牙声像磨砺剑;有用舌头说梦话的嘟嘟嘟像连话唠;有不用舌头“说话的”嘟嘟嘟像机枪。肚子不好的翻个身放两个屁,单响的声大像麻雷子;双响的第一声大二声小听着就像二提脚。
最热闹的场景是夜间紧急集合,后半夜天快亮了容易紧急集合,要不就是熄灯号刚响过没多久容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要求穿衣服打背包三分钟到操场,当紧急集合的号吹过,营房一片漆黑,就听礼堂里打背包的动静拽背包带的动静嗡嗡的,然后就是枪掉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的,更可笑的是两个人打一个背包带,到最后两个人谁都没打成,只好夹着背包跑出去。
新兵连训练打靶要算是主要的科目,为了打好靶我们整天的趴在地上对着靶子瞄,三种姿势轮换着练一会儿卧式,一会儿跪式,一会儿立式。瞄的腻歪歪的,趴的胸脯痛,排长经常拿检查镜来检查瞄准和击发动作。同时在全排挑选第一批参加射击人员,我被选为第一批射击手。
记得打靶的那天早上,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全连多人排着整齐的队伍,高唱打靶歌走向靶场。靶场选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里,山坡上插着红旗,五个靶子挫在对面的山脚下,非常醒目,我是二排第一个参加射击手,在连长的口令下达后我走上二号靶台,每个靶台有三种姿势的掩体,卧式,跪式,立式。
我首先选择的是卧式,每个姿势三发子弹,共九发子弹,90环满分。每个靶台都有一个老班长,负责发子弹,一发一发的给,陪我的班长叫刘云龙四川兵,第一发子弹我顺利的推上镗,进入了瞄准的姿势。
这时听到连长的口令“各靶台请注意!正前方百公尺,胸环靶下沿中央,表尺三,射击!”连长的口音刚落我的右手二母指轻轻一动,就听砰的一声,对面的山坳里鞧的一声划破了整个山坳。这一枪是七三年新兵连的第一枪,枪声震动了整个靶场。
这时对面报靶的报出了十环的成绩,连续三发都是十环,第四发报靶的报出了0环,这时连长喊话,“二号靶台请注意总结经验,不要慌!”刘云龙班长说你的感觉如何?我说和前三发一样,他鼓励我说“别慌,肯定是十环,最后验靶时仔细看看弹道点就清楚了。”最后以总分85环的成绩戴上了大红花。
新兵连训练最危险的科目就是投弹了,弄不好会出大事的,因此,在训练的时候特别严格,投弹的姿势也分为立式,跪式和卧式三种姿势,投弹几乎就是训练的最后科目了,越是接近尾声越容易出事,所以连长抓的非常紧,要求对投弹的动作要领要人人过关。
我们按照连里的要求,整天在河滩上的掩体里练习投弹,不断增加投弹的距离,我是全排投弹最远的一名选手,50米至60米的成绩。有一天,班长在组织我们进行跪式投弹时出了大事了,差点打死人。
三个人一组,我是付班长最后一名,和我一组的是两个小个子,一个叫李青山,一个是白建华,我在左边,中间是白建华,右边是李青山,三个人一起投,班长口令一下我的手榴弹就飞出了手,这时就听妈呀一声,右边的李青山就倒下了,我说这是教练弹咋还打倒下了?一看李青山两腿直蹬,怎么叫也没动静了,我马上跑去找军医,孙军医跑来连掐再捏最后终于醒了过来。
结果是投弹时白建华的姿势不对,不是侧身投弹而是横甩的,正打在李青山的耳朵上,如果磕后脑勺上一下就过去了。自从那以后李青山一直到现在都迷糊糊的,都管他叫李迷糊,遗憾的是没有办个残疾证,当时没有明白人告诉他,仍在农村,耳朵严重听力不足。
进行实弹投掷时,连长的脸上挂着几分不安,再三要求一切行动听指挥,再三强调注意安全,特别是投弹者,如果发现意外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掩体的后面三个坑,分别在掩体的左右和后边,都是一米五深的坑,如果有意外发生,连长会第一个冲上去将手榴弹踢进任意一个坑里,或两个人跳进坑里以确保安全。
这时文书大声喊道我的名字,“徐湖出列!”我从后面的掩体跑过来,喊了一声“到!”立正姿势站在文书面前,这时老班长从手榴弹箱子里拿出一枚加能手榴弹,我第一次看见过,像水银灯泡似的,椭圆形状,我拿到手上感觉是有点分量。
这时连长走过来,将弹柄拧开扣出拉线环套在我右手的小拇指上,两手一直捂住我的右手,陪我一直走到掩体投弹的位置上,我的右手一直是举着的,心里感觉平静的很,这时连长下达了口令“目标正前方投弹”。
我手臂拉向身后来了一个侧身转体投弹,撒手的那一刻还站着看究竟有多远,还没缓过神来,连长一个箭步将我扑倒,这时就听一声巨响,是这半天里最响的一个。
连长数着1,2,3……共数了10个数我们俩都起来了,从掩体向前看侧面的山坡上报靶的喊道有效距离40米,连长说,“不错,好成绩”。哥哥他在上午就投完了,这是新兵连训练的最后一个科目,这几天一直议论纷纷的是新兵连结束到底能分哪儿去?这成了每个新兵的心思和悬念。
▲徐湖(三排中)、哥哥徐贞(三排左一)
终于在出发的头一天晚上点名了,大家的耳朵支楞的像个兔子立立着,很怕听不见自己的名字,我们整个二排都分到了修理营,这是我们最大的心愿,我们威远公社的60名全部分到了修理营。这天晚上是三个月以来最放松最开心的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开江到万源长坝的豆平寺还有很远的路走。
开江,宣汉沿后河奔罗纹,中午在罗纹吃的午餐,晚上到达修理营长坝豆平寺。到营部三连的操场上直接点名分到了各连各班。我分到了制配连电工班,排长陈华荣,班长将忠武,副班长孙友兴。
哥哥徐贞,分到了汽修连一班发动机班。我们哥俩对分配的工种都很满意,这也是安心部队工作的原因之一。万源县(今万源市)地处四川东北边陲大巴山腹心地带,境内峰峦起伏,河流纵横,山势由东向西南傾斜。长坝乡的豆坪寺距离万源县城有40公里,国道由此通过,交通只靠气车。
我们修理营的营房就住在豆坪寺国道两侧,二连(汽修连)在后河与国道的中间地带,国道的下面。三连(制配连)在国道的上面和37团团部的中间地带,一连(机修连)在三连的右侧,国道的拐弯处。
这里的空气新鲜的沁人心肺,清清的后河温顺的像一盆静水,水面如镜倒映出如画的山色,平时这就是我们的天然浴场。到了汛期,后河变成了凶猛的雄狮一样,奔腾咆哮撞击的浪花在岩石上摔得粉碎,一泻千里直奔长江。
我经常和哥哥及老乡战友们来到这河边,坐在鹅卵石上看着夕阳薄暮的余辉,聊着远方的家乡。经常在吃过晚饭,傍晚时分我和哥哥来到河边,爬上一块大鹅卵石上坐下来,晒了一天的鹅卵石此时还有一定的温度,坐在上边还是很惬意的。
通过几个月的学习与实践,初步掌握了一些电工技术的基本原理,我们对各自的工种很专心,哥哥也说要好好学习,艺不压身,掌握了技术就有了饭碗,再说咱绝对不能落在别人的后面,哥俩互相鼓励互相打气,决心干好本职工作。
通过和哥哥的交谈,我立足电工班,刻苦钻研技术,我们电工班的活很多,几个车间的继电保护,再加上部队移防打包装等工作,班里的人明显不足,我在班长的帮助下进步很快,简单故障基本上都能独立完成。没事我就把废旧的电机变压器(机床上的)拿过来拆开修理,学着下线,绕线圈,削竹签,接线,寖漆,烘干等程序,都自己独立完成。
有一天我正在给电机下线,钳工班陈清贤班长来找班长,说摇臂钻坏了去名电工给看看。班长看我手里有活,就让70年四川兵陈永生去了,过了一个多小时老陈还没回来,班长说这老陈怎么还没回来?话音刚落,我们电工班的门就被踹开了,
车间的铁门发出巨大的响声,随后就听见陈班长牢骚大发,“你蒋该死的(这是我们蒋班长的外号)还能不能派个好兵啊?这陈永生到现在还没修好呢,我那一堆毛坯法兰等着钻眼呢,完不成任务你负责啊?”蒋忠武班长是江苏涟水69年兵,老高三毕业生,电工技术手掘一指全连第一,性格平和不与他人论高低,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良好素质的人。
蒋忠武班长看看我说“小徐你先把手里活放下,你跟陈班长去看看。”我说“班长,我能行吗?老兵都没修好呢我去不更掉链子了?”班长说“小徐你去吧,你按照你自己的思路去修,别听老陈的,记住!”我只好拎着工具和万用表跟陈班长来到了金工车间的钳工班。
就看有十几个人围着看热闹,因为工作程序是连锁反应的,前一道工序直接影响下一道工序,钻眼的停车了,车工,也在等活。我一看这场面,更增加了我检查故障的细心,我直奔电源总开关,拿出电笔测试一下三项电源是否平衡,这时老陈喊我,“小徐那里没毛病,你别量了我都看过了。”
我记住班长的话,没听他的,在我测试三项电源时我发现中间那一项弱,于是我拉下闸刀开关,打开盖子,我用手轻轻一碰,保险丝脱落了,我顺手拿出保险丝换上,拧紧,盖上盖子拧好,随后推上闸刀开关。
我说,陈班长开车试试!就在陈班长按下按钮开关的同时,沉闷的电机发出了轰鸣声,围观的人群发出不同的喝彩,有赞许的目光,有感激的掌声,也有调侃的话语“老兵还不如新兵呢!”我赶紧拎着工具跑回班里,我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好像对不住陈老兵似的。
班长看我这么快就回来了,班长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就换了个保险丝啊?我说对了,班长你真厉害,料事如神,班长说是你厉害,手到病除,这是互相鼓励还是互相吹捧?二者兼而有之。通过这件事它告诉我一个一生难忘的经验——“细节决定成败”,特别是回到地方搞销售工作,更需要认真对待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
七三年六月份我被调到连司务处做给养员工作。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从心往外不愿意做给养员的工作。谁知道我上来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哥哥徐贞也去了他们二连的司务处也做了给养员的工作。这样一来我们哥俩天天都有见面的机会,有时一个车去买菜,地方的菜班,付食品公司都知道我们是哥俩,有时就喊大徐小徐作称呼了。
七十年代四川的食品特别便宜,我经常和哥哥一起去山上买大黄牛,回来杀大牛改善全连伙食,最便宜的大牛我花60元就买了一头,最贵的元一头牛。有一次在长坝乡的石门寨子村买了三头大牛,几十里的山路我和那世义,赵国芳牵着大牛往豆坪寺连队走。
为了抄近路我们从隧道里往回走,要不然还要翻山越岭的,谁知道这大牛说死也不进隧道口,最后连拽带打可算进了隧道里,出了隧道口来到了后河南岸,这里需要摆渡,船是用滑轮来回拽的,当我把船拽过来之后,需要把大牛牵上船。
这又是一顿胖揍才拽上船,结果还没到岸上这大牛一动船一偏把我悠掉了河里,齐腰深的河水将我泡成个水人,12月份的川东气温也就在10度℃左右,我咬牙坚持走了六里路回到了连队。那段时间连队的伙食最好,每周都有牛肉包子,凉拌牛肉,牛肉炖萝卜,牛肉烧土豆。
进入七三年下半年部队进行了移防搬家的准备工作,我们司务处也得准备包装锅碗瓢盆的炊具和粮本上剩余的细粮,因为北方细粮少,所以我们要尽量多带些米过去。
我组织几个人量制装大米的箱子,一连作了四个,然后买大米装满再封好写个炊字,就这样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终于等到了命令,七四年四月下旬发车去往河北承德到站西平台。
七四年我们修理营陆续撤离襄渝线,奔赴新的战场……“沙通线”。我是四月下旬撤离襄渝线的,我负责本次军列行军路上的伙食,全列车共有人员人(包括营部家属),喘气的还有几十头猪,本次专列由三连和营部机关组成,专列主要是机械设备。
我负责路上的全列车人员的伙食,在出发前,我就在食品厂定量加工了各种干粮食品,防备列车晚点赶不上兵站的开饭时间,那就只能发放干粮,同时也准备了一些水果。我和几位炊事班的战友住在一个车厢里,闷罐车厢里一半都是吃的干粮和水果,一半是用草垫子铺的通铺。
我们几个战友住在一起,隔壁的车厢里是首长指挥车,有通信员,司号员,卫生员。此方案定好后就等出发了,终于接到了通知,四月下旬发车。四川的四月连雨不断,我们出发的那天,是在襄渝线的花楼坝车站上的车。
当时后河的水位猛涨,咆哮的浪花拍打着吊桥,晃动的吊桥被浪花打湿,木板有些发滑,行人手握铁索随桥摇晃,脚下是汹涌翻滚的河水,大有“飞夺泸定桥”的感觉,后河有灵在欢送这批铁道兵。
是啊!当我们就要离开这片曾经奋战过的土地和崇山峻岭的时候,战友们才意识到我们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一条襄渝铁路,而是把我们生命中最宝贵的青春年华永远的留在了这里,把无尽的伤与痛和青春的梦想留在了这里。
我们背走的不仅仅是我们肩上的背包,而是像山一样沉重的思念!上午九点襄渝线花楼坝火车站在一声轻脆的汽笛声中一列军列缓缓地出发了,它载着襄渝线的建设者,载着昔日的战友,听从祖国的召唤又奔赴了新的战场。
列车在成都兵站停车了,全部下车吃晚餐,每到兵站之前,列车进站,首先是我下车跑步到站台上与站着的军代表(戴着袖标)联系,报告我们部队的番号及军列号,然后军代表让我通知首长下车,我到指挥车喊报告!请首长指挥全列人员下车吃饭,这时司号员吹响了军号,列队随着军代表到兵站就餐。
大家就餐时,我去结帐,并电告下一个兵站(西安)为我们准备多少人的饭菜,几个回民,几个病号都要说清楚。有时赶不上饭时就发干粮。五天后的下午专列进入了河北承德西平台铁八师材料场(16中队仓库),接站的汽车早就等候在了那里,按事先编制好的方案人员全部上车。
汽车直接开往河北省隆化县唐山营二道窝铺村,这就是我们八师修理营在沙通线的住址。经过四个多小时的时间,车队翻山越岭的来到了二道窝铺……修理营新的军营。铁道兵的命离不开大山,离了深山进大山,山水相依唐三营。沙通线上摆战场,这里就是俺新家。
四月份的河北和我们老家差不多,地里啥菜也没有,不向在四川到处都是青菜,菜园子很少,部队增加了很多一时蔬菜供不应求,每天去唐三营买菜只有一种菜(桐蒿),吃的战士们眼睛都发绿了,只好从山东和天津用火车调运蔬菜(大白菜,大萝卜)。
我和哥哥同时去北京密云怀柔往回拉菜,咸菜疙瘩,青红方,韭菜花,各类腌制的酱菜,装了满满一车,回来全营分配。锅上面的有了锅下边的没有也不行,煤矿没有四川丰富,这里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拉煤,距离最近的煤矿在隆化县的大山里。
我和马本昌,佘忠国,黄正华都去过,这里的煤燃点低大K小,还要搭配点好煤,如承德丰宁的大块煤。锅上锅下都解决了,还要解决战士的思想工作。来到北方早饭馒头玉米糊放黄豆,红腐卤,大咸菜,馒头里兑有四分之一的玉米面,河北的粗粮多。
大米饭里兑高粱米二米饭,最难做的是小米饭,做不好就像鱼籽似的,不是粘了就是硬了,炊事班的同志也在摸索经验,可连队的战士有的在骂娘了,吃不饱饭了,特别是南方兵管粗粮叫马料。部队的连长指导员反复讲,带头蹲在操场上吃饭,鼓励大家多吃,吃饱。
隆化县围场县这一带的风沙特别大,而且风期长,当地有一句话“隆化两季风,一季刮半年”。早上出去中午回来床铺上就一层细细的沙粒,战友们都要重新适应环境的改变,四川气候湿润,空气质量好,而河北隆化干燥风沙多,粗粮多,这都是对我们战友们的考验。
风沙再大也比不上隧道里掌子面前打风枪的灰尘大,想想长年在隧道里施工的战友我们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
七五年我被调到营部当给养员,由于原给养员郑锡勇私自卖面粉被遣送回家,把我调到营部接替他的工作。
部队从南方到北方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炊事班的下水管道排水不畅冬天炊事班的地面全是冰,遇水沾鞋,无水滑得很,很容易出事,七六年春天我经请示宋管理员同意,我请来了二道窝铺的王好忠队长带几名社员,来给我们修理渗水井,早饭在我们食堂吃的馒头稀饭。
我告诉炊事班长许广远看着点,哪儿有毛病和王队长说,让他们统一都给弄一下,工时一起算。不到九点小许跑来喊我“给养员,不好了有人掉井里了!”我一听马上跑出去,但马上又返回宿舍取下背包带跑了出来,这时王队长识途救人刚下去一米就喊不行了马上把他拉上来,这才意识到二氧化碳中毒。
有的战友扛来氧气瓶往井里施放氧气,我说白费的,氧气轻飘在上面不管用赶紧下去人带上绳子把落井的拉上来。这时只见营部卫生员小周用白毛巾捂住嘴将绳子系在腰上,手上又拿了一根绳子下到井里将落井者捞了上来。
▲一个司务处工作的给养员李仁(右)
满脸都是浠泥的落井者舌头已经出来了,一盆清水泼上去,卫生员马上对口呼吸进行抢救,经过一个小时的抢救还是没有留住16岁孩子的生命!出事了!管理员走了过来,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他说有事我兜着,大不了转业回家,你在部队还有发展。
我说“管理员,你马上就可以带家属了,不能让你承担责任,再说我们也没有多大的责任啊?我们和他们队长谈的,队长亲自带队,这纯属意外(无知的意外)”。后来部队赔偿了元,给做了一口棺材,最后部队没有处分任何人。
七六年里动荡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我们热火朝天的准备八一建军节的食品时,七月二十九号唐山大地震发生了。当我抱着衣服跑到车场时,管理员的紧急集合的哨子吹响了,这时天上下着小雨。不时的还有烟囱倒塌的声音,车场里车在前后摆动。
这时我在惦记着哥哥徐贞的情况,他是为我们全营的几个伙食单位去天津买八一建军节的副食品的,现在不知道到哪儿啦,也不知道地震发生的中心在哪儿?只能等中央电台的新闻了。余震在不停的折腾,人们不敢回到宿舍,只好在三连的炼钢车间避雨防震,挨到天亮,才知道是唐山地震了7.3级。
这唐山离天津多近啊?哥哥徐贞他们会怎么样呢?没有消息。吃过早饭就开始搭帐篷,全营部的首长(包括家属)和战士都进了帐篷,可我们炊事班要在外面搭野灶,保证战友们吃好。晚饭前哥哥和马本昌他们回来了,说还没到天津呢就地震了。
由于工作需要,哥哥被调到师后的隆化兵站代理站长。
▲这是我们哥俩,在年回到八师老连队修理工车间里。
77年3月我复员回到了辽宁省开原县社,后调中国石油天然气有限公司辽化分公司直至退休。
回想起当兵的日子,我和哥哥徐贞从一个懵懂青年,在部队的大熔炉中锻炼出来,成长起来,入了团入了党,回到地方以后,从事各行各业,都保持本色,得到肯定,我们感到很光荣,很欣慰。
作者:原铁八师修理营徐湖
责编:毛秘《白浪情》